第74节(第2页)
谢瑾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,而是冷静地反问:“世家大族把持着江左大大小小的官位,控制着江左绝大多数的财富,我又如何能不顾及他们的感受?”
“呵。”
郗归轻嘲一声,缓缓开口,“所以我不是正在动手,要让他们不要再把持三吴田地吗?”
“可你太激进了,真要这样下去,恐怕会出乱子。”
“会出什么乱子?纵使真的出了,难道会比孙志之乱更加严重吗?”
郗归挑眉问道,“孙志之乱为什么会蔓延得这么广?为什么会稽诸县,一日之间,便几乎全部沦陷?谢瑾,你有想过这一点吗?”
谢瑾没有说话,孙志之乱来得太快,夏雪带来的灾异之说,台城发出的乐属之诏,混杂着吴姓世族的推波助澜、当地官吏的胡作非为,以及先前上虞县的风波,最终汇成了一股汹涌的乱流,无可阻挡地蔓延开来。
谢瑾复盘过很多次,但没有一次不发自内心地觉得,太晚了。
祸种已经深深酝酿,到了这样的地步,纵使他能拦下那道征发乐属的圣旨,纵使王定之早早做了防备,但叛乱还是会磅礴而至——或许会稍晚,但绝不会消失。
谢瑾的心中闪过种种分析,可郗归却只用了一句话,便点透了其背后的本质根源。
她说:“玉郎,天下之患,从来都在于土崩,而非瓦解。
3”
隐户
若把王朝天下比作一间房屋,那么,其崩溃永远不会源自瓦块的散落,而是由于支撑其墙体的一粒粒尘土的坍塌。
对此,汉人早有成言。
秦之末世,陈涉、吴广既无权势,又无资财,却能起穷巷,奋棘矜,偏袒大呼,而令天下百姓云集影从。
所为者何?
学者曰:“由民困而主不恤,下怨而上不知,俗已乱而政不修,此三者陈涉之所以为资也。
是谓之土崩。”
1
汉景帝时,七国作乱,威严临于封国,资财比于京师,带甲数十万,浩浩然兴师西进,而身死人手,为天下笑。
何以故?
君子曰:“盖景帝德泽未衰,百姓安土乐俗,使诸侯无境外之助。
此之谓瓦解。”
2
读史之人,无一不对这段解释感到熟悉。
谢瑾年幼之时,便曾在谢怀的教导下,熟读《太史公书》。
可直到今日,他才猛然发觉,原来他竟从不曾真正将这句话印到心里。
江左的门阀世家太多了。
他们根深蒂固,他们盘根错节,他们枝繁叶茂,他们张牙舞爪。
如此情形之下,谁还会看得到被他们死死踩在地下、连呜咽都发不出几声的可怜下民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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